❖角色不屬於我 雖然說砸派節本質上是一個鼓勵熱情男女公開示愛的節日。 然而這種具備一定暴力程度的活動總是難免往複雜的方向演化。又或者說,原始的方向。 總之,每年的砸派節總有些人沉浸在略顯激情的曖昧氛圍,而在另一些人的生活中,則徹底成為有仇報仇沒仇也要結冤仇的最佳時機。人生總是充滿了意外,所以說天外飛來橫禍。 對於吉絲萊茵.亞伯拉德小姐來說,這句話也不幸地適用了。更精確地說,在亞伯拉德小姐的場合,天外飛來的不是橫禍。 而是橫派。 ➣ 「哈哈哈哈哈你死定了,以諾!吃我的派啦!喝──......嗯?」安東尼奧.大清早就埋伏在通訊班辦公大樓門口.薩列里在聽見了通訊班的前的轉角響起自清晨第一陣腳步聲的時候興致勃勃地從埋伏已久的匿藏地跳了出來,看也不看地舉高手中倒插數個蝦頭的龍蝦派往來人的臉上拍了上去。必須承認的是,無論開口後有多麼殘念,薩列里的確具備一個優秀的政戰班思覺敏銳的品質,即使事先沒有瞄準,光憑著對聲音的感覺,他仍然成功地將派砸中了──吉絲萊茵.亞伯拉德小姐的臉蛋。 身為前一線人員,即使轉任通訊値務,武力値仍然受到普遍大眾公認的吉絲萊茵,就因為難得的失眠早起和毫無防備而栽在一個砸錯人的征戰組小夥子手裡,不幸地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被打破了多年來派節零受害的完美紀錄。 即使面對這種極度突發的意外,吉絲萊茵仍然維持住了她一向為人所知的優雅。只見她緩緩地舉起了左手,慢慢地,仔細地將因為龍蝦頭戳穿了派紙而噴上臉頰的派餡抹了下去。她從已經傻眼的薩列里手中接過派盒,半晌後還給了他一個滿盒子的派餡和支離破碎的龍蝦。吉絲萊茵對他露出了一個十分典雅的微笑。 即使那頭老丁香色的髮尾還沾著龍蝦肉噴濺出的汁液,她一雙明亮的番紅花色雙眼也依然美麗得讓人難以忽視。然而薩列里,作為一個直覺生物,還是立即感受到了危險。這個道理就如同草原上的一頭公獵豹並不會有興致停下來欣賞母花豹身上優美油亮的玫瑰斑皮毛。 薩列里,即使開口就是滿地傷,仍然具備了優秀的直覺,當場拿著派盒轉身就衝回了藏身處,不到三秒的光景就消失在通訊班大樓的入口以及吉絲萊茵的視線中。吉絲萊茵臉色平靜地目送他離去,然後輕輕地搓了一下髮尾,將指尖湊到鼻子底下,立刻抽了抽鼻翼,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地。 停在原地面容平靜但內心煎熬地掙扎了許久,仍然無法說服自己帶著一身海腥味兒工作的吉絲萊茵颯爽地轉身照著來時的原路線回到了寢室,至於無故曠工的問題......如果行政組不願意看在派節的份上網開一面,她只好準備好下酒菜請室友去敲隔壁鬼屋的門了。 或者。吉絲萊茵的腦海裡瞬間劃過那雙沒有眼鏡阻隔的黛青藍眼,和在一陣敲筆聲中格外好認的頻率,然而這很快就被她亟欲前往公共浴室與花灑和熱水會師的心情給蓋了過去。 不過呢──想到下酒菜,吉絲萊茵擰開了熱水,浴室裡,瞬間蒸騰的水蒸氣漫過了成年女子曼妙的身材和隨著微笑瞇起的雙眼。 「吉絲萊茵?」剛剛超時結束一場跨夜緊急手術,渾身低氣壓地回到寢室的潘尼洛普看見一身熱氣和肥皂味兒的吉絲萊茵,揚起了眉毛。「我記得妳今天排的是大早班。」 她們寢室經常會將自己的行程表貼在寢室中顯眼的地方,如果有緊急狀況隨時方便聯絡,或者平常互相幫忙留意下晚餐,畢竟對於醫療班,尤其又是專攻外科手術的潘尼洛普和葛萊蔻來說,超時工作而錯過餐廳供餐簡直就是一件正常不過的日常行程。已經不是會不會發生,而是發生的頻率如何的問題。 「嗯──發生了一點意外。」吉絲萊茵微微笑著,模樣十分柔和,潘尼洛普脫下軍大衣,瞥了眼室友略顯濕潤的老丁香色髮尾,「該不會是那個每年的今天都會大規模到來的意外吧。」 潘尼洛普原本只是隨口一問。吉絲萊茵往年的派節都十分平安地度過了──畢竟即使不提她本身的身體素質,一般正常人在面對吉絲萊茵的溫柔的微笑時,多半都會選擇更加聰明的示愛方法。另一方面來說,吉絲萊茵在通訊班的人緣顯然相當不錯,也沒什麼人會特地等著這天埋伏她尋仇。 然而這個定律在今年被打破了。由於某個懷恨在心已久的政戰班十分肯定蓋爾.以諾總會是那個最早來到通訊班大樓的人。嚴格說起來這不算錯。在這點上,通訊班的以諾和行政組的岡薩雷斯經常被拿來相提並論──當話題來到那些『上班的時候他們早就在了,離開的時候他們仍然在,至於有沒有下班始終是個謎』的人物時。 只是好巧不巧,吉絲萊茵就在這麼微妙而關鍵的日子失眠了,在床上翻來覆去終於決定提早上工,順便可以躲避被砸派節波及的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人為了扔出手中的龍蝦派而提前在通訊班大樓前的草叢裡埋伏了大半個晚上。無論如何已經遭殃的吉絲萊茵沒有向室友詳細敘述這個讓人感嘆天外總是會飛來點什麼的意外,她只是一邊擦拭頭髮,一邊瞇起了眼睛,用再平和不過的聲音和再家常不過的語氣問了一個問題。 「潘,妳知不知道哪裡有賣整隻的龍蝦?要帶殼兒的。」 潘尼洛普將披風扔到椅被上時回頭看了她一眼,她露出了一個通常會引起前來醫療室的非醫療班成員警戒心的類似微笑,「我是知道。但是買烤螃蟹吧,蟹黃下酒也挺不錯。」 作為幾年的室友,這個寢室的成員顯然在口味上有一定的同步性,吉絲萊茵十分贊同地輕輕拍了拍手,「好主意,這次我會記得去買點硬麵包的──但是,潘?」 「嗯?」 「這得我申請到外出才行。」 潘尼洛普轉過身面向吉絲萊茵,環著胸,似乎是在斟酌烤螃蟹的價值到底値不值得讓她透露一下以下的訊息──「好吧,妳贏了。在為了手術犧牲了整個晚上的睡眠後,我覺得我很需要一點烤螃蟹──妳知道,即使是我也沒辦法總是讓岡薩雷斯簽下外出申請同意書。」 「但是?」 「但是妳可以建議他離開辦公室十分鐘,去抽根菸。」吉絲萊茵眨了眨眼,潘尼洛普隨後又補了一句,「螃蟹買回來以後記得送一隻過去隔壁。」 在這個格外倒楣的早晨,吉絲萊茵覺得,她似乎領悟了什麼。 ➣ 「薩列里?」 一大早就捅了個大簍子,以致於整個砸派節除了分心應付那些洶湧而來的新仇舊恨,心中總有個地方覺得不太踏實的薩列里硬是沒有對這個柔和中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提起警覺。當然,當他猛然回想起這把嗓音的主人今天早上才和他碰了一面時── 薩列里用他僅剩的一隻眼睛體會了為什麼吉絲萊茵.亞伯拉德總是能用無比柔美的姿態平安度過以往的每一個砸派節。絕對不僅僅只是因為人類會對美好的事物產生一種叫做捨不得的情緒這樣的理由。 啪擦。這是個正確的狀聲詞,當一個人的臉,包含突出的鼻樑,凹下的眼窩和其他種種精妙而細微的起伏和一隻熱騰騰熟燙燙的帶鉗大螃蟹產生了全方面無死角的親密接觸時。 三秒之後,案發現場方圓五十公尺內的人們紛紛無視了這聲在今天顯得正常得缺乏新意的慘叫聲。即使混合了許多充滿別出心裁的咒罵。 也不過就是這樣而已。 當吉絲萊茵真正踏入通訊班的辦公室時,已經是當天傍晚的事了。通訊班的大樓裡有許多小辦公室,每個辦公室在砸派節的民情各有特色,吉絲萊茵所屬的那個辦公室則剛好向來屬於和平的停戰地帶,他們甚至會在派店因應節慶而推出各式折扣的時候大量團購各種口味的派,主要是拿來吃的。但是如果你走出辦公室以後要把手中的派往某人的臉上招呼,也沒人管得著就是了。 也不知道今年的戰況是否格外激烈,辦公室裡的實到人數明顯與應到人數之間有一段難以忽視的落差,而佐爾坦.福爾考什剛好屬於應到且實際也的確在位子上的那群。雖然他並不是在辦公。 「來得正好。」眼角餘光映入了一片老丁香紫,佐爾坦稍微回過頭,側身露出了放置在他桌上的兩個派盒,「來拿妳的派。」 吉絲萊茵看著那個紙盒上的圖案一會兒,才回想起前兩天似乎,的確有人問過她要不要一起買,什麼來著。那時正因為義肢的問題導致工作進度遲緩而情緒有點緊繃的吉絲萊茵隨手在那張短暫沾上自己桌面的紙上畫了一個記號,她甚至還沒想到要仔細看一看上頭的內容,那張已經畫滿不同顏色記號的紙就如同被河水捲走的落葉一般又傳到了下一個人手上。吉絲萊茵也就順理成章地回到了她令人焦慮的工作上。 「怎麼會在你那兒?」吉絲萊茵繞過隔在他們之間的辦公桌和座椅走了過去,小福爾考什沒從椅子上站起來,他面前除了吉絲萊茵的派盒,另外還放著一個已經打開了的,看起來就直接把團購的派當成了午餐:「負責的人早上沒看到妳,本來打算讓我順路帶回寢室。不過既然妳來了,就自己拿回去吧。」 佐爾坦說著,就著仰視的角度對吉絲萊茵微微瞇起了眼,語氣中帶著一絲聽不出認真與否的調侃,「當然,如果妳打算再請我喝一杯,我也是可以幫妳拿回去.......妳的臉怎麼了?」 明白對方是在調侃之前她哄他幫忙跑腿提東西的事,吉絲萊茵正勾起了一個淺笑,就看見佐爾坦向她伸出了左手,「──嗯?」 對方的神態自然得像呼吸一般再理所當然不過,以致於當他的手挨著她的臉頰掠過,撩起一綹因為低頭的姿勢而垂下擋住少許臉孔的頭髮時,吉絲萊茵只覺得耳朵尖傳來了一陣細微而明顯的觸感,她才發現自己的半長髮被人勾回了耳後。吉絲萊茵稍微瞇起眼睛,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但佐爾坦收回的指尖輕輕蹭了一下她形狀不特別明顯的顴骨。 老丁香髮的前政戰班就這樣被臉頰上後知後覺而感受到的輕微刺痛給分去了心神。 她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佐爾坦也順勢將手收了回去。「啊、可能是早上被龍蝦的殼劃到了。」 「......龍蝦?」 「你知道的,也就是派節那點事兒──」 看著吉絲萊茵毫無異樣的笑容,佐爾坦一手支在下巴上,對這種瑣事追根究底不是他的習慣,他便打算順著她的意思將這當作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意外。他想了想,從桌上的紙盒裡拿出切好的一小塊派遞給吉絲萊茵,「吃嗎?」 吉絲萊茵看著那塊送到面前的派,也沒想太多,稍微低下頭就著對方的手咬了一口。混合著月桂葉和番茄熬煮的肉醬在馬鈴薯泥蓬鬆中帶著些許顆粒的口感襯托下,顯得滋味醇厚而順口。 佐爾坦將缺了一角的牧羊人派放在她的手心,回頭三兩下解決了本來體積就不大的派,拍了拍鬆軟派餅的殘渣,一手拎起了屬於吉絲萊茵的派盒。 「走吧,我今天心情好,幫妳拿回寢室去。」 吉絲萊茵眨了眨眼,嘴角總是捲著的微笑又真切了些,「──好啊。改天再請你喝酒吧。」 她開口,低柔中帶點沙啞的音質總是讓人不自覺地側耳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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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果。in 楔洛斯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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